足跡

5月10日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大晴

太陽亮到睜不開眼.再反射到街邊的車輛上,再折射到窗戶上,這是一個超級"布玲布玲"的午後.

跟阿嬤約好今天要回去,整理過冰箱,洗衣機,準備了一下,電腦上的msn 閃閃閃.....
爸都看不下去了,廣播要我趕快出門了,不然回到山上又是大半夜了!!

今天的太陽超刺人的,握住方向盤的手都不知道該縮到哪裡去才好....
一路過了造橋收費站,后里收費站,再接中彰,再過竹山收費站,終於,在人家要下班前趕到了包裝廠.

這幾年,因為產銷的結合加上小農經濟的崛起,鄉下地方,開始多出了許多商機.
連包裝公司,設計公司,檢驗所,各式各樣的店家都開始進駐鄉村了.

就像竹北一樣,以前小時候的那種寂靜也隨著這些公司行號及人口的移入,被淹沒了.

猶記得納莉風災過後,過了芬園,再往竹山方向開,路上除了砂石車,幾乎都是莊稼人騎著野狼在跑而已.
我們的車一開到,從村口,左右鄰居就開始騷動,又人回來了.
還記得有一次剛回到阿嬤家,車才停好,隔壁的阿婆就"運動"過來,聊個兩句,再回去煮飯.

隔了一年,就是921,這個區域足足被封閉了一年多.
發生地震隔天,舅舅從沙鹿趕回竹山,試了所有以前走過的路,最後找到一個缺口開上二高的工地,才開到最接近竹山的一個區域.
再帶著工地帽,背著水和工具,用走的走回老家,找到阿姨,找到老房子.

事隔一年而已,去年是水災,趕回去時,滾滾洪水還沒退去,只看到房子在那水中央,人呢?
趕到集會所,再到鄉公所,一個個地方去找阿姨和姨丈.
最後,在失誤登記處找到了在排隊的阿姨和姨丈.
當年失物:屋 *1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菸草寮 *1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農機具 *3部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假牙 *1副

莊稼人的純樸,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,認為,命還在,其他都不在意了.
要登記,也只登記大條的,其他什麼鍋碗瓢盆的,再多耕幾畝田,就回來了!!

從風災之後,阿姨和姨丈就搬出了那顆門口有一大顆龍眼樹的老房子了.
那個廁所在很遠很遠沒有燈的田中央的老房子.
那個從房間窗戶可以看到一排排茶樹的老房子.
那個辦過大哥喜酒的老房子,那個......現在被拉起封鎖線,做為河堤公園的老房子~

或許,這一切都是上天幫我們安排好的吧!
因為風災,搬出老房子,住到街邊的鋼筋水泥房裡,地震雖然強大,還是有個堅固的依靠在.

找到了大阿姨,再找四阿姨,最後到山上的阿嬤家.
確認大家都沒事,總算放心多了.

一切就像昨天剛發生過的一樣,現在,開在這路上,
多了高速公路,回家的路,足足短了一半的時間.
多了測速照相機,到那幾個路口,都會小心的停下來.
倒掉的學校再重蓋,一間比一間美,一間比一間豪華.
隆起的路面,也鋪上柏油,裝上夜間會閃光的LED燈.
路上的車子,除了野狼,看到的都是休旅車,遊覽車,還有幾輛專業的登山腳踏車.

以往,野狼是這條路上的老大,現在,卻要小心翼翼的騎到邊邊上去.
想想,還有點懷念以前,那些把野狼騎在路中央的阿伯阿姨們,那種搖擺的樣子!!

離開包裝公司時,剛好從竹山工業區中間穿過,
才驚訝的發現到,這個在印象中只有簡單竹子加工還有手工茶葉的竹山.
也有"科技公司"還有"光電科技公司",一種過去與現在的衝突感.

科技公司之外,這幾年在這裡多出一種,新興行業,田園咖啡.
在山頂上,看的到"夜景"的地方,搭起景觀台,放上咖啡機和蛋糕櫃.....景觀咖啡!!
以前,在這最"時走"的是餐廳.
那種在河谷裡的餐廳,就在河邊抓小魚抓溪蝦或溪哥仔的餐廳.
菜架上放的是,"過貓","龍鬚菜","豬母拎".....等等.
上桌時,滷筍子,破布子雞湯....這些固定咖每次都出現.第一次吃拔絲地瓜也是在這裡!!

只是,一到颱風季節,大家就在怕著等,不知道那些景致不錯的餐廳會留下幾家.
曾經有一家,也是阿公阿嬤最喜歡去的那家,連續被大水沖走三次~

一邊開著車,看著路邊插的像春筍的招牌,就慢慢可以摸索出這兩年在這流行的產業類別,
已經從溪底吃山產,改成走到山頂看夜景喝咖啡了..........

開過竹山街上,往山上開,又拜訪了一位得獎的茶農,
兩夫妻都對茶很有堅持,堅持炭焙,堅持台灣茶,堅持手工摘葉.....
初次見面,和兩位交換想法與概念,也向他們請教了許多茶葉的情報.
就這樣一聊聊到了快11點,才想起早睡的阿公阿嬤們~
匆匆的告辭,相約明天再聊.....

果然,阿嬤在客廳被電視看,阿公在錄音機旁聽著布袋戲,聽到睡著了.
我在門外,敲著窗戶,敲著鐵門,敲著牆壁,老半天都沒人應,最後只好打電話了,

叮~~~叮~~~叮~~~
聽到兩個老人家一陣混亂的接起電話,我在門外大喊,我就在門口了,開門啊!!!
一片寂靜的鄉下,只聽的到不知道誰家的洗衣機在轉的聲音,突然這樣一個電話響,應該不只這間房子的老人家被嚇到.....

搬下行李,搬下雞肉,搬下橘子醬,再搬下接下來幾天要看的書,才進門,阿嬤講了一句:
"郎黑王老蘇攏午共,力攏模地聽喔!!舊危險ㄟ,還造出來"(國語白話文:人家王老師都有在說,你都沒在聽喔!!很危險,還跑出來)
哈哈哈!!!那個我根本沒在想的王老師,竟然把兩位老人家嚇成這樣!!!
金害~金害呦~~

洗過澡,一邊整理資料,阿嬤一直說自己還要看電視,就坐在我旁邊,但是,我發現,她在"度咕".
跟她說,我一個人整理資料整理完就去睡,她就是堅持說,我在看電視啦!!
然後看幾秒螢幕再問我,那是寫什麼字.....
(O.S.:哈哈~阿嬤!!露出馬腳了齁!!你平常都看完夜市人生就去睡覺了啊!~~人家這個是"國語"的啦!!)

好好好~~一起來去睡覺了!!
一邊鋪床,一邊跟我說,窗戶要關好,不然火金姑都會跑進來,
昨天就跑一隻,在那"溪勒溪勒~就拍困ㄟ"(國語白話文:一隻跑進來在那一閃一滅,搞到睡不著了)

我的國寶阿公阿嬤~要是再配上螢火蟲在我房間裡飛來飛去.
應該連總統都要羨慕我吧!!哈哈哈!!我要來做個國寶級的美夢了!!

991~